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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南新村:日常風景保存運動 尋找新舊並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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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心
「你聽!一走進來就聽見了鳥叫聲,這是我們每天生活在這裡聽到的音樂。」夏日正午時分,我們一行人參加了台北城市散步舉辦的「化南新村」導覽,沿著車水馬龍的木柵新光路,轉個彎,才踏進化南新村前方,就看見綠蔭,聽見鳥鳴,剛剛沿路的炎熱與煩躁都一哄而散了。
化南新村,是一個位於政大附近的教職員宿舍,工整的巷弄,雙拼二樓建築,每戶都有各自的院落。院落中種植著不同種類的樹木,有構樹、尤加利樹,還有許多果樹如桃樹、楊桃等等,這豐富多層次的綠資源,讓人與鳥兒都喜歡居住在這個社區。「常常可以看到台灣藍鵲呢!」導覽的在地居民陳淑美老師說。
化南新村興建於民國50年代,在台灣資源缺少的年代,是政治大學為了讓教職員們有個安居立命的地方而興建的宿舍群。這裡,歷年來住著影響著台灣教育的前輩們,累積了無數的教育能量。
有韻味的日常空間,是城市歷史的最佳說書人
這次的導覽行程從政大校園開始,進入校門看見中軸線上的噴水池與軸線端點「四維堂」,中軸線兩側是兩層樓建築。四、五十年前打造的校園空間,低矮建築群圍塑校園開放空間,開放空間內有水有樹,是大家碰面聊天的絕佳地點。在這,不難想像五、六十年前,學生與老師們拿著書在樹下聊天交談的畫面。
而後,我們步行到了化南新村。化南新村的建築語彙告訴我們,那個時代,因資源較少,但卻形成建築上一些特別的韻味。如家戶的圍牆,僅使用一半厚度(半B)的磚作為材料,但為了強化結構,原本是平的牆面選擇了轉折的方式,意外形成光影深淺變化的效果。而建築材料上,只有主要結構使用混凝土,其他牆體部分使用紅磚,以節省材料成本。另外,入口玄關的水泥花窗,可以看到早期住宅對於通風的要求。
我們在一戶家門貼著的春聯前停下,那是研究文字學的高明教授的家,陳淑美老師說:「每天走回家路過時,都會停下腳步,讀一讀這幅春聯」。走過另一戶院子種植一棵龍眼樹的門庭前,說起住在這裡的教授,在樹下完成了許多著作。另一位協助導覽的早期政大學生,在當時教導她的政治系老師門前停下,談起三、四十年前,當她還是學生時,老師豁達的教學態度對她們的影響。
若說,化南新村是政大在五十年代草創時期的見證,一點都不為過。
除了剷平新建,有沒有其他方式可以達到新開發與舊紋理共存?
去年,化南新村面臨了存亡課題,政大預計將化南新村拆除,新建一棟高度約十層樓的法學院大樓。於去年底,化南新村約一百戶的現住戶搬離,而學校更以進行建築測繪為由,拆除了其中一棟。當地居民陳淑美老師與苑舉民教授聯合了萬興里辦公室,推動化南新村保存運動,提報化南新村為文化資產,才稍微緩解了化南新村的拆除壓力。
學校的想法不難推測,主要原因必是師生空間不足;在法學院的「法學院新家—攜手實踐美麗夢想」募款計畫書,指出政大法學院每人可使用空間為1.272平方公尺,遠低於台大法學院的每人使用空間19.022平方公尺。再來就是化南新村建築物老舊,有更新的必要性。台灣各地發生的學校與舊聚落保存爭議中,都是因為學校不斷找尋土地作為擴充空間之用,其原因不外乎教學空間不足、學生沒地方住、研究空間不足等。
我們不禁要問:保存這些聚落空間與學校增加教學空間,必定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嗎?
七月初,英國透納獎得主ASSEMBLE來台交流,在訪問中他們提到:
處理老建物不該只是拆除,附近的居民和建物長期生活共存,產生特殊的情感,拆除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而是需以創新想法和居民激盪,透過討論才能替死寂老城注入活力。(文字節錄自:中時電子報)
導覽結束後回到家,試著想,化南新村的保留與開發,這對立的局面是否有著其他可能性?
首先,新舊共存是否有其可能性?化南新村小巷弄、低樓層建築、舒適的庭院空間與城市中難得的綠樹資源,都是值得推動保存的原因;但面對新的使用需求(政大法學院教學空間),新舊共存或許是一個值得思考與推動的方式。
化南新村面積約2.000坪,面積尚屬充裕,是有機會進行「新舊共存」的設計方案。新舊共存的方式,在很多地方已經都很成熟,如台北松菸文創園區即是保留具有文化價值的區域,新建築建在非重點保存區域;上海的新天地雖是商業開發,迥異于學校使用,但其在設計上也是採取舊的建築紋理與新建築互為共存的模式。化南新村除了先進行社區內重要資源的指認與調查,包括老樹資源、重要巷弄、重點住宅紋理特色;另外,同步檢討法學院的空間需求是否有機會降低。新舊共存的設計方式,是保存與空間需求兩項元素間,不斷互為增減的協調過程,其目的是為了創造一個具有歷史感、而又符合新使用的空間。
第二,針對「教育機構與城鎮文化空間保存運動」兩者關係來看,對於地方文化的保存運動,何嘗不是一個高等教育應有的高度?美國喬治亞洲的沙瓦那藝術與設計學院(SCAD, 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以下簡稱SCAD)就是一個值得參考的案例。SCAD在1950年代沙瓦那市區衰敗的時候,與沙瓦那歷史基金會一同進行老舊市區的保存與維護,SCAD 將建校基金投注收購市區內的具有保存價值的建築,一共收購了67棟建築,這些建築作為學校的展覽、教學或研究空間,學校積極的參與城鎮空間的復興運動,同時也成為學校的特色。
沙瓦那藝術與設計學院在城市面臨衰敗、拆除之際,為了保存文化,買下具保存價值的建築,作為學校空間使用,就此成為一個在城市中零散分布的大學,換個方式想,也讓整座城市都是我的校園!橘色標示部分都是其購買後的建築物位置。(圖片來源:Just Add Roommate)
第三,在「建築物保存再利用」方面,化南新村的房舍保存後,透過建築改造是否有機會作為法學院需要的教學空間使用呢?
舊建築改造作為其他使用,早已不是困難;如工廠作為辦公室、或住宅作為商業空間等。與本基地條件較為類似的案例是台中的范特喜綠光計劃,該計畫將自來水公司老舊宿舍進行改造,改造方案非是百分之百原樣保留,而是彈性地保留原有牆面、樓梯、結構體,部分空間以增建方式讓空間更為多元,包括打造一個可以連通的二樓屋頂平台。這群原本廢棄的建築群,經由整修改造後.成為台中新興的都市活動的好去處。化南新村的現有建築物,若運用建築設計的手法作為學校相關使用,說不定一個具有韻味的教學空間就此醞釀而生,進而成為學校特色。
法國建築事務所 Lacaton&Vassal 也是主張可保留的建築應盡量保留,而利用修建方式提升內部的空間品質,達到使用需求。他們在巴黎進行的舊建築改造行動中,就是努力證明不是拆除更新才會有好方案,修建後的空間同樣讓整體室內空間更為舒適,內部居民生活品質相對提升。他們提到:
「當你能通過利用現存的東西來節約資源,你會獲得更多。如果你拆除了,就會少一座建築,在此之後你又重建一座,那麼在最後依然只有一座。」
最後,從「世代交流」層面,高齡化已是台灣無法逃避的社會議題,化南新村正是一個落實「跨世代融合」與「生命教育」的好機會。在日本與其他歐美國家都透過創意的手法,讓年輕學子與銀髮族群一起居住,一方面解決長者獨居的問題,一方面也解決學生在市區租屋費用太高的問題。化南新村的住戶都是以往對於政大教育有所貢獻的人士,讓其安穩終老,並提供學生藉由生活空間中習得文化脈絡與生命變遷的機會,這是真實關心社會議題的課程。
我想,化南新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多元共存的方案,而不是非A即B的選擇題。
巴黎拷貝法國建築事務所Lacaton&Vassal 在巴黎進行的普雷特公寓改造案,運用增加陽台的方式,大幅改善室內生活品質,建築師說:「你不可能從零開始就得到這些,這些都應受益於現存建築,並為它添加光彩。加建部分與原建築的總和總是能產生更有趣的空間。」(照片左邊為改造前,右邊為改造後。照片來源:愛財經)
Crowson-age_3416066b面對高齡化社會,化南新村也可融入空間共享的精神,讓學生與在社區居住很久的教職員一起共同居住。圖片來源:Andrew Crowley ,The Delegraph )
化南新村保存運動,也是一座高等學府展現包容力的機會
導覽中,我們經過了目前唯一不願意搬遷的張奶奶家門前。張奶奶先生是已故的財稅系張則堯教授,張教授也是政大四維堂的籌資者之一。張奶奶在政大學生去年拍攝的紀錄片《化外之南》中說:
「我活了九十多年,我在這兒住了半個多世紀,住了五十多年。….只要我出門人家一聽,這麼大歲數,房子不肯租給我,人家(指房東)實在怕我住進去,沒有多久把人家房子給糟蹋了。」
這幾年,台灣上演了許多反迫遷的運動,其中不乏學校校地擴張所引發的,如台科大校地擴張,引發的蟾蜍山保存運動。與一般反迫遷運動不同,此類行動訴求多為對於原有景觀紋理的保存,反對以大量體的學校建築破壞人文風景。回頭看看我們的校園內規劃,多半是一連串不同系所爭搶樓地板面積的過程,最終導致校園被一棟棟建築擠得滿滿的。
我們需要具包容力的學校經營思維,充足的教學硬體空間固然重要,但多花一些力氣,思考舊的空間如何與新的使用需求進行整合,甚至可以透過設計手法讓新舊使用者都共存在這些空間中。這類的軟經營,是一個教育者應該展現的包容力。
當我們期待社會多一點溫暖與關懷時,卻常常習慣性的對於機構發展過程所面對的人事物與歷史冷淡,甚至殘忍。言教不如身教,對於需要關懷的人投注關懷、對於學校相關的歷史進行保護、對於周邊的生活風景開始經營,我們期待政大與其他學校展現這樣的高度,為社會注入一種可長可久的溫暖關懷。
註:本次導覽活動由「台北城市散步Taipei Walking Tour」主辦,想了解更多活動舉辦消息,請至「台北城市散步Taipei Walking Tour」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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