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中亞書自小出身在家境較為優渥的外省家庭,姊姊定居於美國,從小喜歡與書為伴,也喜歡與哥哥胡鬧,母親則是傳統的持家女性,但父親因政治犯的莫須有罪名鋃鐺入獄,家庭頓失生活依靠,亞書的個性逐漸轉為封閉、內向及害怕表達自身情感與需求。
從不義的白色煉獄中重獲自由 ──「記得‧因為愛」舞台劇評|
從不義的白色煉獄中重獲自由 ──「記得‧因為愛」舞台劇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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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9月 18, 2017
亞書認為:這半生,她在跟兩種力量對峙,一種是「看得見的鬼」,另一種是「看不見的鬼」,那「看不見的鬼」摧毀了她的家庭,對人的信任和愛,那凡人害怕見到的「鬼」,反倒是陪她走過悠悠歲月⋯⋯摘自〈記得‧因為愛〉簡介
戒嚴時期與其形容是言論不自由的年代,不如說是一個被詛咒的年代更來的恰當。「記得‧因為愛」劇中即是以民國70年代白色恐怖為背景,並且透過女主角亞書(蔡維容飾)的視角,呈現戒嚴時期的一種思想及身體的自我囚禁,以及未來救贖的可能與想像。其中,必須強調的是創作該劇的頑石劇團藝術總監郎亞玲,本身即是70年代的受難者家屬,因此女主角亞書不只是在劇中尋求救贖,亦可能作為作者一種對過去自我解放的延伸;此外,從亞書/女主角的視野、郎亞玲/總監的遭遇出發,本劇並不受限於傳統反省白色恐怖及轉型正義議題的嚴肅歷史包袱,而是更強調並再現受害者家屬及女性觀點的一種自我探索與治療的一段旅程。
的確,沒有任何事情比「存在」這個議題更來重要,然而,這對亞書、作者、以及身處於台灣此時的我們而言,皆是如此。
被詛咒的人生
劇中亞書自小出身在家境較為優渥的外省家庭,姊姊定居於美國,從小喜歡與書為伴,也喜歡與哥哥胡鬧,母親則是傳統的持家女性,但父親因政治犯的莫須有罪名鋃鐺入獄,家庭頓失生活依靠,亞書的個性逐漸轉為封閉、內向及害怕表達自身情感與需求。
劇中寫實地呈現戒嚴時期對政治的一種沉默與禁囁。無疑地,恐懼仍然存在,而且這樣的恐懼在80年代解嚴後逐漸轉為一種補償與自我嫌惡的心態,反而為台灣帶來更多的政治盲從、狂熱及冷感。儘管如此,「爸爸是政治犯」的社會汙名(stigma),仍然嚴重扭曲了亞書的家庭,哥哥在無奈於當時台灣被聯合國剔除以及家庭氛圍慘淡卻又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帶著「美國夢」隻身尋找住在美國的姊姊;失去伴侶的母親則是將人生僅存的希望寄託在亞書身上;而對亞書而言,他彷彿是被拋棄的存在,吶喊著:「我憎恨的這個體制、這個國家、這個害我爸爸被關的爛政黨!」作為受害者家屬,這或許就是心中最真實但也最害怕的情感,在那樣恐懼的年代,從作者經歷本身以至於作品似乎想表達的──或許那些留下來的人才是真正被詛咒者,在思想與言論的監控下,「感覺」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更遑論情感的表露。
如何從不義的煉獄中重獲自己
隨著時間的推移,劇中的亞書逐漸上了大學、也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群,因為男朋友是本省人的關係,在省籍疏離的情況下漸行漸遠,最後則嫁給一個外省丈夫,但後來亞書發現丈夫竟然就是自己所痛恨的國民黨黨員,並且在被迫要投票給當時的主流政權時,伴隨著痛苦與對自我的質疑,亞書陷入了時間的迷宮與悔恨當中,期望時光如果能夠重來,並試圖拯救過去的自己以及未來。
或許只有當亞書的眼中沒有仇恨,或是不再為仇恨所操弄時,才有可能從不義的煉獄中找到自我的認同及價值。對劇中的亞書而言,亞書的問題來自於一種對愛的否定及自我認同的空白,因為害怕愛而選擇憎恨及自我封閉,封閉的結果是長期忽略自己及他人的關係及存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詛咒他人也詛咒著自己。
但是,如果亞書不再是劇中的人物,而是存在於此時的現實之中呢?現實中的亞書又是怎麼樣的存在呢?筆者認為,現實中的亞書至今可能仍被莫大的情感創傷所困擾,現實的亞書仍然抱持著巨大的仇恨,而這個仇恨可能仍然呈現於對自我認同的空白,正確的說應該是「台灣認同」的空白。現在的亞書既仇恨著中國大陸,但是卻又無法真實抹除歷史中的淵源與連結,甚至不瞭解中國大陸貧富差異及遭受剝削的底層階級,現在的亞書可能仍然認為只要有恨就夠了,有恨就可以塑造台灣認同了,所以中國的窮人與悲慘也與我無關,他們就是一塊鐵板兩個字:「中國」,因為他們不在台灣框架下,外省老兵與政治認同問題也不是台灣框架(外省老兵怎麼可能不是台灣框架,不就是歷史空白嗎?不就是我們不想關心嗎?),所以自然也不需要同情式的理解(empathy with sympathy),用真切的理解代替仇恨,理解為何他們那麼支持戒嚴時期的主流政黨以及對彼岸的認同根源為何,但是,現在的亞書好像也看不太到台灣真實的樣貌,似乎也無法理解「台灣」中也存在著貧富差距的問題與被宰制的「他者」(the other)的困境,因為既無法真切理解歷史中的過去及現在此時自己與他者的存在,導致在台灣獨立的招牌下彆腳的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
自由,還有一小段路
每一個時代皆有每一個時代必須要去回應與面對的問題,不論是現實中的亞書或是我們,責無旁貸。
事實上,在不久的未來本省及外省議題、中國/台灣的問題,都仍然極有可能在台灣政黨惡鬥與政治情緒的催化下,被化約為二元對立的議題而被選舉工業及有心人士操弄著,儘管過去的歷史過於沉重,難以為人理解,但是請別因為仇恨而忘記自己與他人,只要願意放下仇恨,會發現在當時被詛咒的年代下,被迫害的不只有本省人而已、外省人、國際左派甚至是原住民也都是廣大的受害者群體。
「亞書,別怕!」事實上只要再多鼓起一點勇氣,就可以發現在台灣土地下生活飽受壓迫與被忽視的他者(other),性工作者、外籍勞工、小吃部文化、都市原住民、眷村老兵、甚至是隱身於都市叢林中,每天提心吊膽地獨自渡過那憂鬱死寂漫漫長夜中的街友們⋯⋯因為街友無家可歸,所以必然不屬於台灣認同的框架下嗎?答案並非如此,事實上只是因為我們喜歡說著台灣認同、台灣獨立,但是卻不夠勇敢真正的愛著他們,但是如果我們不敢愛那些在這塊土地上辛苦生活、有血有肉的那些人,我們又怎麼充實內心中的空白!?
「亞書,別怕!」因為愛,所以勇敢地和他們交朋友吧,主動去嘗試理解他們文化與處境,你會發現,這些被忽略的他者,同樣深深地真實存在於台灣認同當中,「如同烙印般,在悠悠歲月中留下無法抹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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