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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字片羽○雪泥鴻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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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緣到此一訪,
何妨放鬆一下妳(你)的心緒,
歇一歇妳(你)的腳步,
讓我陪妳(你)喝一杯香醇的咖啡吧!

這裡是一個完全開放的交心空間,
躺在綠意漾然的草原上,望著晴空的藍天,
白雲和微風嬉鬧著,無拘無束的赤著腳,
可以輕輕鬆鬆的道出心中情。

天馬行空的釋放著胸懷,緊緊擁抱著彼此的情緒。
共同分享著彼此悲歡離合的酸甜苦辣。
互相激勵,互相撫慰,互相提攜,
一齊向前邁進。

也因為有妳(你)的來訪,我們認識了。
請讓我能擁有機會回拜於妳(你)空間的機會。
謝謝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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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9日 星期日

【書摘】《我袂放你一個人》:等了十四年的母親節 鄭性澤案(下)|邱顯智


我跟鄭性澤說,徐自強來我臉書按讚,不知道什麼時候你也可以來按我一個讚呢?
「什麼是臉書?」鄭疑惑的問。
原來,阿澤在二〇〇二年入獄,當時世界上還沒出現臉書。於是我為他解釋了一番。
幾周後的聖誕節前夕,我收到他從獄中寄出來的明信片,上面寫著,
「顯智,我來幫你按一個讚!!」
我不禁莞爾。這也顯示出他的貼心與幽默。
【書摘】《我袂放你一個人》:等了十四年的母親節 鄭性澤案(下)|邱顯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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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我袂放你一個人》:等了十四年的母親節 鄭性澤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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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袂放你一個人──律師,永遠的反抗者
作者:邱顯智
出版日期:2017年10月27日
出版社:大塊文化
《我袂放你一個人》書封。
羅律師的事務所實習期滿後,我決定來到台中自己執業。主要是當時爸爸腦部需要開刀,因此只好提早從嘉農退休,進住嘉義長庚醫院治療。想到自己到德國後已經六、七年不在家,跟太太商量,在台中自己開業,每日從新竹搭高鐵到台中通勤,也可以抽空回嘉義探視爸爸。於是在大學同學保源的協助下,租了他阿嬤在台中地院對面四樓的神明廳,開始執業。其實最興奮的是媽媽,也許是外婆遭飆車少年撞死的案件,媽媽自己跑台中地院、台中高分院好幾年,體會到一般人遭受變故的辛苦,立即拿著我的名片發送給諸親友,拚命幫我宣傳。其實親友大都是農夫,商業活動也不多,幾乎不可能有案件,加上剛執業,所以每天都在事務所看德國小說。
後來想到,鄭性澤不是在台中看守所嗎? 不如來去找他。三天兩頭便騎著機車,沿著大肚溪河畔,來到台中看守所。
因為鄭並不是兇手,所以說真的,沒有什麼案情可以聊的。加上常常探視,漸漸越來越熟。有一次,我將女兒抱著一隻大熊的照片Po在臉書,居然發現徐自強來按讚,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徐自強是司改會救援多年的死刑冤錯案,跟鄭性澤一樣,雖然知道他已出獄,但是看見他的一個讚,仍覺得好夢幻,深受鼓舞。
我跟鄭性澤說,徐自強來我臉書按讚,不知道什麼時候你也可以來按我一個讚呢?
「什麼是臉書?」鄭疑惑的問。
原來,阿澤在二〇〇二年入獄,當時世界上還沒出現臉書。於是我為他解釋了一番。
幾周後的聖誕節前夕,我收到他從獄中寄出來的明信片,上面寫著,
「顯智,我來幫你按一個讚!!」
我不禁莞爾。這也顯示出他的貼心與幽默。
鄭性澤還很用心的記得救援團隊每一個人的生日,然後在生日當天,細心製作卡片。律見時便常聽他說,羅律師的生日要到了,下周是張娟芬的生日,林欣怡是下個月,蔡晴羽的生日剛過,羅士翔生日千萬別忘記……。弄得我壓力也很大,為了減輕他一點壓力,我自己的生日,都主動到看守所跟他一見。
又有一次問他,「如果能夠出去,想做什麼?」
鄭性澤停了一陣之後,緩緩的說,「不敢想。」
「想一下啦!」我說。
鄭又停了一下,然後哽咽的說,「孝順父母。」
阿澤與我都是農家子弟,我可以體會他深信這樣的傳統價值,言談中也多次聽他談到,因為被冤判死刑無法照顧年老父母的遺憾。
鄭媽媽都會在每個月的第一個周日,來看守所探視鄭性澤。因為鄭性澤的弟弟只有周日才休假,而看守所固定每個月的第一個周日可以面會。鄭弟弟為了哥哥的案件,從偵查中到更二審到最高法院定讞,花了近百萬元的律師費,但他總是默默付出,一點都不抱怨,彷佛這本來就是他應該替哥哥做的事。
有一回面會,鄭性澤告訴弟弟,如果被槍斃掉的話,後事要如何辦理,話才剛起頭,拿著另一支電話的鄭媽媽馬上出言制止。
「賣共這啦!」 不讓阿澤繼續講下去。
鄭媽媽會跟鄭性澤說,想要吃什麼就去買,家裡會寄錢進來。因為大家心知肚明,這次會面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
有一天,接到一位媽媽打來電話,說她兒子在看守所,請媽媽一定要找我為他辯護。「因為看守所傳言,有一位律師常常去,非常勤快,一去都很久,連死刑的也敢辦!所以我兒子一定要找你。」
我不禁愕然,鄭性澤是被判死刑,但他是冤枉的啊!!
於是,我有了第一個看守所案件。律見這位年輕的詐欺犯時,鄭性澤就坐在一邊旁聽。
當時實務經驗很少,卻得面對當事人一連串問題,例如認罪後會判多久? 要認罪協商嗎?還是讓法官判呢? 詐欺犯離開後,鄭性澤立刻跟我說,「剛剛那個,依據我的經驗,以案情來看,大概判兩年六個月。」我嘖嘖稱奇,問道,「你怎麼知道?」「因為我在這裡已經十幾年,看過很多案件,司法實務經驗很多!」他說。該案判下來,果然是兩年六個月。當事人覺得我真是料事如神,其實是坐他旁邊的那位料事如神。從此,我得到一位強而有力的助手,許多刑案,都可以來請教「司法實務經驗很多」的阿澤。
漸漸的又有其他當事人接連找來。有一位是非常資深的某刑大刑警,每次律見,他都說,「律師,我已經認罪,只求判輕一點,趕快救救鄭性澤!」
我問怎麼知道他冤枉,他說,「殺警案被刑求,依照我的經驗是很正常,問題是弄錯了,當時如果等刑事局 D槍彈鑑識報告回來就好了,太快做認定!」
另一個台中某酒店老闆,涉及妨害風化罪被羈押,他也說,「鄭性澤百分之百是冤枉的!律師,你去過酒店嗎?依我從事酒店業將近一二十年的經驗,台中像十三姨KTV這種酒店,一定是椅子距離桌子非常近,這是裝潢的時候就這麼設計了。為什麼? 因為這樣讓客人方便倒酒,店家才有酒錢可以賺,怎麼可能如確定判決所說的,鄭在槍戰中,繞過三個人開槍!根本連走都走不過去!太荒謬了!」
真是又學了一課!
每周至少去看鄭性澤一次,以便讓他保持和外界的聯繫,知道外面很多人在關心他。有時候也會跟鄭聊聊自己的事。有一回,我說:「怎麼辦,太太生了第一個小孩後,很想要有第二個小孩,但是努力了許久,還沒有消息。」
「厚,我來想辦法!」 鄭說。
「你要安怎想辦法?」 我問。
「我念《金剛經》、《心經》,回向給你跟太太。」他說。
說也神奇,不久太太居然就說「有了」!我們都很高興,太太還補了一句,「安呢你叫鄭性澤不要再回向了,以免生第三個,我們養不起!」

來到台中,除了認識鄭性澤,另外就是「魚麗人文主題書店•魚麗共同廚房」的執行長蘇紋雯。她是我在德國期間噗浪上的噗友,經常看到她寫關於食物的文章,加上也是出身嘉義,因此漸漸就熟悉起來。
魚麗除了經營餐廳跟書店,更參與了家暴婦女、受虐兒的救援工作,「非預期懷孕、性暴力、家庭暴力的受暴婦女和受虐兒」,是魚麗主要的社會工作議題。
許多在魚麗工作的夥伴,同樣有社工的背景,一旦援助個案需要律師協助時,她們就會找我。我向蘇紋雯提出一起參與救援鄭性澤的構想,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幫忙,幾經討論,後來便有了「鄭性澤的魚麗便當」這個計畫。計畫為時三年,風雨無阻,負責固定探視和心理支持,以飲食做為媒介,烹調素菜保溫專送,長期下來總共累積的素菜達兩百道。而當鄭性澤案裁定再審,當事人獲得釋放,更於魚麗中途安置,成為伙伴中的一份子,致力社會適應與生活重建。
「鄭性澤的魚麗便當」計畫和「鄭性澤的夜市人生」活動,善用媒介,靈活運用飲食、剪紙與文字,讓小眾議題突破核心同溫層,產生潮間帶效應,提高冤錯案能見度,擴大社會參與。
魚麗的送餐對鄭性澤心理的穩定,無疑扮演了關鍵性角色。許多愛與關懷,都透過食物傳遞。如果當事人撐不住,倒下了,救援行動終究枉然,唯有透過不斷鼓勵,讓他在絕望之中保有一絲希望,才能堅持到最後。發現鄭案是冤案的張娟芬就說,魚麗夥伴的送餐,讓鄭性澤做為一個人的圖像,他的悲傷、喂嘆,真正的顯現出來。
對鄭性澤來說,魚麗送餐不只是好吃的素食,而是一道一道希望。另外,魚麗的加入,也象徵著除了律師、司法改革團體以外,其他人也相信鄭是無辜的。
不過,這段期間法務部仍不斷執行死刑,通常都是在周五傍晚,也是我每周律見鄭性澤的時刻。猶記得騎機車往台中看守所路上,沿著大肚溪溪畔的菅芒花,迎風搖曳。這時手機每每就會震動,是林欣怡打來,說法務部剛剛又執行了死刑,要我打電話確認鄭性澤的狀況。讓我緊張到手機都要握不住。
張娟芬是羅律師所稱「用生命看卷的人」。除了發現鄭案是冤錯案,她更將整個鄭案卷宗看得滾瓜爛熟。有一次,她更發現受槍擊的蘇姓死者右手肘上還有一處槍傷,卻連當時的法醫都沒察覺。這項發現,後來成為再審的關鍵新證據。
到了二〇一四年,我們仍然一直被駁回。有一天,收到檢察總長黃世銘來函,他不僅駁回我們聲請的非常上訴,並且痛斥我們:
「台端已經聲請非常上訴二十三次,同一事由,不要一直聲請!!」
這樣的檢察總長,實在令人無言。我國的非常上訴制度,將聲請非常上訴的權力分配給檢察總長行使,換句話說,除了他,沒有人可以向最高法院聲請非常上訴。為什麼鄭性澤會聲請二十三次?不正是因為他是被冤枉的,而總長你又不幫他聲請!後來才知道,為什麼他沒空聲請非常上訴? 因為他都在偷聽別人的電話!
帶著挫敗繼續前進,但由羅秉成律師所領導的台灣冤獄平反協會,近幾年內,在執行長羅士翔律師、專職律師蔡晴羽、辦公室主任黃芷嫻以及多位夥伴的努力下,陳龍綺案、陳燕飛案都開啟了再審、邁向平冤之路,仍為在黑暗牢房裡的鄭性澤帶來希望。(近來,平冤會陸續近成功的幫助林金貴案、張月英案、林進龍案、蘇炳坤案等成功開啟再審。)
到了該年四月二十九日,新任檢察總長顏大和通過國會同意權,鄭案律師團同在這一天向新任的檢察總長提起非常上訴。果然顏檢察總長也認為鄭案確有問題,向最高法院提出非常上訴。這對鄭性澤與律師團來說,無疑是莫大的好消息。無奈這次的檢察總長非常上訴,仍遭最高法院駁回。
二〇一六年三月十八日,台中高分檢陳幸敏檢察官向台中高分院聲請再審。長夜將盡,破天荒的檢察官聲請再審,啟動了這一波的鄭案平反之路。台中高分院法官決定於四月十二日提解鄭性澤開庭。
這一天,我載鄭媽媽到台中高分院。一路上,鄭媽媽說,如果等一下釋放了,要先帶鄭性澤去理頭髮、換新衣服,再回苑裡老家。
台中高分院的車子載鄭性澤離開台中看守所,這可能是第一位活著離開台中看守所的死刑犯。到了法庭,羅秉成律師、李宣毅律師及我,向法官說明原判決認定的違誤之處,檢察官囑託了台大法醫研究所鑑定,鑑定結果也認為確實不是鄭性澤開槍,而是羅武雄。開庭到最後一刻,法官一邊宣布退庭,一邊著手整理卷宗,毫無要放人的意思,彷彿這是一件尋常的案件。檢察官和律師也只好跟著收拾。但,這是一件尋常的案件嗎?不是的,鄭性澤已經在台中看守所被白關了五千多天,隨時還可能被處決。就在這當下,一早帶著小女兒,從花蓮搭火車繞過半個台灣來旁聽的阿澤高中同學,忽然喊了一聲:「阿澤加油!!」劃破了法庭的沉悶,隨即林欣怡和許多關心的民眾也一起跟著喊著:「阿澤加油!!」加油聲讓我們知道,這不是一件尋常的案件,尋常的案件不會有人在後面喊加油。
載著鄭媽媽回家,看得出來她非常難過,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到了苑裡,眼前的美麗稻田,以及阿澤那輛十四年沒有主人的貨車,也不知道長夜何時盡,黎明何時來呢?
五月二日中午,我接到鄭性澤寄來的生日卡片,他在上頭畫了一個蛋糕,上面寫著:「顯智,希望明年一起買蛋糕幫你過生日!」讓我愣了許久。不料,到了晚間,台中高分院終於裁定,鄭性澤案開啟再審。阿澤終於有一個可以訴說委屈,重新檢視證據的機會!律師團內部認為,應該隔天就會再開庭,於是羅律師吩咐我隔天一早進入看守所,告知鄭性澤。
五月三日一早,來到看守所,我告訴阿澤,可能下午就會提解出去開羈押庭,決定要不要續羈或交保。鄭性澤聽完,非常嚴肅的說,「如果法官要交保,我是不願意交保喔!」
「為什麼? 你已經在這裡白關了五千二百三十一天,保證金,羅律師會想辦法,我們今天一定要救你出來!」
「我無罪,為什麼要交保? 如果要交保,你跟法官說,還是再載我回來!!」
我承諾轉達他的心願給律師團。
但對即將到來的自由,我們還是又期待又興奮,臨走時,他靦腆的問我:
「德文的自由怎麼說?」
「Freiheit.」
只見他很高興的一遍一遍念著:
「Freiheit Freiheit Freiheit…」
彷佛真的就這樣自由了。
「告訴我媽媽,我今年會回家陪她過母親節!」
我當下回答說好,一轉身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果然,當天下午台中高分院再度提解鄭性澤開庭。
台中資深律師,曾任台中地院法官,始終非常熱血的林志忠律師來了電話,說:
「顯智,我知道你們沒有錢,我已經領了一百多萬現金,放在我事務所,如果等一下法官說交保,趕快請人來拿!」
社會上總是有許多無比溫暖的人。
到了法官諭知,被告及辯護人對羈押的原因跟必要性表示意見的時刻。羅律師向法官表示,並無羈押的原因和必要,因為被告是冤枉的,根本不可能會逃亡,也沒有串證或湮滅證據的問題。我則告訴法官,如果法院裁定交保,當事人會拒絕,因為他認為兇手根本不是他,何來交保?法官諭令休庭十分鐘評議。這十分鐘,無比漫長。
最後,法官宣布,無保,限制出境、出海。鄭性澤終於結束了五千二百三十一天的漫漫長夜,於二〇一六年的五月三日,重獲自由。許多律師團成員、在場旁聽的民眾都哭了。
歷經十四年,鄭性澤活著走出台中看守所,終於可以回家陪媽媽過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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