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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場時尚大革命──百萬綠行動發起人楊士翔、蔡宜穎專訪
採訪:吳宜靜;攝影:吳宜靜
採訪當天天氣清朗,轉進漫著古香的迪化街,還摸不著到繭裹子辦公室的路,鑽進繭裹輕衫大稻埕店問路,卻離題地在店裡逛了起來。「出店門左轉會看到一個車庫,車庫旁邊的門推開走上二樓就是了。」到達辦公室,創辦人楊士翔(Vinka)和蔡宜穎(Liz)緩緩從工作裡抽出身來,一起走進辦公室的邊間,牆上貼著的是四月底即將舉行的「時尚革命」圖稿,Vinka遞來一杯公平貿易咖啡,準備開始接受採訪。
關於環保這門生意 起源於「當初覺得好玩」
說到繭裹子公平貿易的發芽與開枝散葉,就得回到Vinka和Liz兩人2009年在上海參加的那場環保設計展。上海這座國際大城,匯聚了各種國籍的人和各種生活方式,他們把環保習慣帶到上海,也帶進了Vinka和Liz的生命。「當時工作的建築師事務所老闆也鼓勵辦公室盡量不開燈、走樓梯、捐款給公益團體這些事情,所以並不覺得環保有想像中那麼困難,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基於對手做的興趣,兩人在上海開了一家小店,並受邀參加2009年的上海環保設計展。「那時候沒有特別覺得要選用天然的材質,只是因為喜歡,就這樣用了。」到了環保設計展,開始瞭解產品設計原來可以根據材料的選用以及製造過程對環境造成的影響,得到一個環保分數,「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新的概念,因為一項產品從材料的取得到製作的過程,或是清潔保養會不會造成二次的污染,一直到最後產品要丟棄的時候,整個生命週期都會被考慮進來。」Vinka說起這個「當初覺得好玩才參加」的展覽,彷彿還想像不到將近十年後的今天,繭裹子公平貿易可以是一個擁有網路商店以及九家實體店面的事業。
兩人在環保設計展裡頭看見產品的未來性,並且意識到,在產品在初期設計的時候,就能夠決定它未來跟環境的關係會是什麼樣子,「後面會牽扯到很多對環境造成影響和污染的問題。我們參加這個展覽之後,覺得這已經不是一個理念了,這是生活實踐,甚至可以被當成一個產業來運作。」回望當時「和環保根本扯不上關係」的建築師工作,兩人於是決定離職,走向環保的路子。
從雜貨店到服飾店 從自己到眾多他者
把在上海經歷的事情帶回台灣,繭裹子就在隔年(2010年)成立,時至今日,繭裹子的產品像魔術似地,從兩人的手作小物變成品項百樣的雜貨與服飾。Vinka覺得,這是一個從「改變自身習慣」到「影響他人的習慣」的選擇。
一開始是繭裹子是家雜貨店,主要賣杯子盤子筷子湯匙這些生活用品,也賣項鍊耳環手鐲童玩蠟筆那些小物。「你看,這是一個回收酒瓶做的杯子,是智利公平貿易組織Green Glass和不同的回收中心、回收業者、拾荒者合作,從酒廠、酒吧、飯店及餐廳蒐集被丟棄的酒瓶回收再重新切割後再絹印之後做出來的。」Vinka信手捻來,就是一個產品、一個故事。
把環保當成一門生意,「那麼你認為哪一個環境問題和你的連結度最高?」Vinka毫不猶豫地回答:「衣服。」服飾在近幾年成為繭裹子的主力,「我們現在追得最深入的就是服飾,不只因為服飾是一個穩定的產品線,加上WFTO(世界公平貿易組織)也認為,服飾是除了食品之外,在公平貿易發展上的重要路線。」
繭裹子的服裝設計並沒有太大的流行性,也就沒有所謂「過季」問題。在店裡可以同時看到今年春夏季衣服和去年秋冬季的衣服並排在架上。在衣服本身之外,吊牌、衣服的包裝,也都採用FSC(Forest Stewardship Council)認證的森林永續紙材。繭裹子把公平貿易商品攤在大眾市場上,用產品的本身吸引消費大眾,而非「支持公平貿易」這樣的隆重理由。
「我的衣服是誰做的?」建立你和你衣服的連結
對比於快速時尚如野火般地燒遍全球各城各市,公平貿易服飾完全在光譜的另外一端。Vinka接著說:「因為它從原料最源頭就可以開始追,追到連『棉花是怎麼種的』都可以把關。」
公平貿易服飾普遍採用有機棉,「我們的合作夥伴如果沒有辦法種棉花的話,至少他們會去買比較好的線紗,或是有機棉的材料。」一旦線紗進到生產組織,「那所有做衣服的生產活動都可以被監控了。」說起致志投入的事,Vinka說話的停頓點越來越少、停頓的空檔也越來越短。「線買回來需要染色,染的過程就會造成水的污染,即使植物染也沒有我們想像得環保。所以生產者會請專門的公司來收廢水,而不是直接在村子裡排放,甚至有的生產組織會先將廢水做沈澱處理,過濾出來的染料請專業的公司回收,剩下的廢水就拿來做沖馬桶這類的二次使用。
繭裹子的生產者以手工織布為主,幾乎不對外採購成布。既然手工製衣環保得沒有電力使用的問題,接下來就是剪布、縫紉和包裝了。「手工的過程可以讓我們有機會連最後剩下的碎布、廢料都可以加以記錄。」這項「廢料追蹤計畫」在Vinka和Liz的腦海中轉啊繞著,殷殷希望有天能夠實現。想要瞭解製造過程中因為剪裁、做錯、做樣品之後損失了多少布料,並不是基於對成本的緊掐,他們想要知道的是:該怎麼減少材料的浪費?廢布該怎麼處理?
Liz隨即補充,繭裹子的衣服在設計上大多是寬鬆、剪裁簡單的款式,「因為這樣就不會產生畸零的布。」
來一場時尚革命 讓舊衣真的可以回收
鑑於現在太多衣服被製造和丟棄,兩人對於「捐衣」或是「舊衣回收」這件事情也抱持著很大的問號。「因為數量實在太大了,尤其現在成衣的品質沒有以前來得好,即便回收也沒有人想要。」
對於自家的衣服該如何終老,繭裹子也提出了兩種處理方式。針對已經售出的衣服,讓它可以進入二手市場再次販售;針對沒有賣出去的衣服,他們傾向效法英國的做法,把衣服掛在吊衣桿,然後把吊衣桿推上街頭,讓需要的街友或民眾免費帶走。「一來可以解決繭裹子的庫存問題,二來可以把資源分享給社會大眾。」
五年前,孟加拉的Rana成衣工廠大樓倒塌,造成1,134人不幸喪生,不但震驚了時尚產業,也促成了全世界最⼤的時尚改⾰運動。因為參與WFTO的關係,繭裹子也把英國發起的時尚革命(Fashion Revolution)帶進台灣,鼓勵消費者減少消費,進而去壓制大量的成衣製造。
2018年台灣的時尚革命舉辦講座、展覽、時尚秀、工作坊、市集、交換等活動,並準備展出「舊衣山」,讓觀眾眼見「不要的衣服堆起來有多可觀!」當他們向回收業者提出「舊衣山」的點子時,業者甚至回應:「我可以送你十噸的舊衣,但是如果還需要我們處理這些衣服,就要另外付費,讓我們收回再拿去燒掉。」Vinka和Liz感到一陣惶恐,因為他們根本無法處理為數十公噸的舊衣。
當舊衣回收不是真的回收的時候,拋出來下一個問題很可能是:「想要有『新衣服』,除了買全新的衣服之外,還有沒有其他選擇?」
採訪結束,Vinka和Liz兩人又各自回到工作上,一個在燙衣臺上整熨衣服,一個在電腦上處理訂單。辦公室的日常,就如同迪化街後段一樣地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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